镜花水月_第四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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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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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池,肉林。/WwW.QΒ5、com/

        毫不夸张,她眼前的情景,除了这四个字外,再也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。

        玉石堆砌出千尺宽敞的池塘,里头注满香醇的鲜酿酒,上头撒有桂花,一点一点的白,随着酒波而微微起伏,想喝酒,只消玉杯一舀,要多少有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池畔,无数美人儿暍着酒液、嗅着酒香,煨出满腮的嫩红妩媚,轻薄透光的衣衫几乎包不住白皙匀净的娇躯,几位玉体横陈,几位柔媚仰卧,几位婀娜依偎,**笑声,莺燕嘈杂,全围着当中唯一一个男人,讨好地以口含酒,争着哺喂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男人,裸着上身,许许多多只白嫩柔荑正来回爱抚他的胸口,他咬下美人递至唇边的葡萄,黑紫果皮破裂,丰沛汁液滴在他的胡上,随即便有软嫩嫩的粉舌伸来,将之恬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荒滢无度的气息,纵欲享乐的味道,充斥鼻间,本该是最喜爱的气味,此时闻来却嫌它刺鼻难闻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发觉美人儿皱眉不悦,以为她是不甘被冷落,他低笑着招来婢女,交代几句.婢女立即领命,款步朝美人儿走去,福身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大王赏镜花夫人美酒一杯,请夫人舒心.”

        衣着同样暴露的美婢端上酒杯到她面前.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喝.”她连瞧都不瞧一眼。那杯酒,是从酒池舀起来的,就在不久之前,一群女人才把脚伸进去打水玩耍,谁要喝她们的洗脚水呀?

        美人难以讨好,无妨;不喝酒.珠宝总爱了吧!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又交代另一名婢女,她也领命而来,福身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大王赏镜花夫人珍珠项链一条,请夫人舒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,就叫珍、珠!”最后两字说得咬牙切齿,她撒泼地将托着珍珠的盘子挥落,砸了一地的珍宝首饰。

        美人真矛盾,自己额心上明明就镶着珍珠,嘴上却说她讨厌珍珠,既然讨厌,为什么不改镶玛瑙或玉石?心口不一嘛!不过,女人为求在君王面前比其他妃嫔独特,耍些欲擒故纵的手腕也很常见,这美人,九成九也在打这主意,而她确实成功了.

        她是酒池肉林中最艳美的一朵花,高傲、冷漠、难以靠近,她对君王的宠怜爱理不理.对君王的问话爱答不答,甚至对君王的亲近爱管不管。给她赏赐,她嗤之以鼻;夸她美言,她冷哼回应,就算君王亲自端着酒杯要喂她,她连嘴都不肯张,君王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法.偏偏她软硬都不吃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你软着声音同她说话,她用沉默回答你.

        你硬着脾气逼她低头,她的姿态会比你更强硬.

        这般骄恣无礼的美人儿,早该拖下去斩成十段八段,哪还容得她踩在君王头顶拿乔?

        但她真的太美,即便慵懒不理人,即便蹙着眉安静地坐在那儿要忧郁耍陰沉,都好赏心悦目.

        君王不因她的态度而退缩,伸手接过托盘中的玉杯,坐近她问道:“是谁惹本王的小花儿不高兴?”正要摸摸她柔嫩的小手,但她藏得比他更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全天下。”她看什么都不顺眼,包括他!

        “全天下惹怒你.本王就将天下全打下来向你赔不是,笑一个给本王看.”君王逗着她,盼能博得美人回眸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啐.”她的回应是别开头.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花儿,别气坏了,来,让本王喂你喝酒,酒一喝下,什么气恼都没了。”他软着声音哄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别烦我,走开啦!”美人半点面子也不给,像挥赶苍蝇般挥赶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这股辣劲!喔哦哦哦哦哦哦——好美!好美!美得他心痒难耐,美得他小鹿乱撞,美得他巴不得将她拽进怀里,狠狠地凌虐她一整夜!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花儿,本王将宝珍库里所有金银珠宝都赏赐给你,就换你一个笑容,很划算吧?让本王瞧瞧你最美的一面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叫你走开你听不懂吗?”干嘛把嘴凑过来引真臭!

        喔哦哦哦哦,这眼神,又凶又媚又迷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再加上百匹丝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滚啦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稀世珍宝本王也会替你找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罗唆!”

        美人不满被打扰,无礼地挥开君王的手,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血痕,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惶恐,不似周遭其他妃嫔咚的一声屈膝跪下,生怕君王勃然大怒会殃及她们。她自软榻上翩然起身,深红花瓣似的长纱裙随之款款飘动,每走一步,清脆的钤铛声便由裙下玉踝处传来,她抛下君王,决定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耳根子清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呛人的花。”君王没有动怒,反而眯眼欣赏着连背影都撩人心弦的美人儿。他欣赏她的不羁和傲骨,虽然偶尔会被她气到想以君王身分威逼她,要她就范.可是她傲视人的模样.又让他恨不下心。

        镜花夫人,幕阜王近来最迷恋的美人儿,红纱轻裳是她的标准打扮,除红色之外,她不穿任何色泽的丝绸,她也最适合热情如火的艳红色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浪黑发在脑后盘梳成高髻,簪上玉珠金钗银钿,只留左右两缯乌丝垂落酥胸,未着凤鞋的裸足玉白精致,面容妖美冶艳,已有数十名臣子向幕阜王谏言,此姝定为祸水,留置身边可能会迷乱君王之心,偏偏幕阜王听不进规劝,被她迷得甚至严惩一干进谏的老臣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当然美,她是穷奇.有人类女子所没有的媚,更有人类女子所没有的佞艳及勇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喜欢在人间窝着,却已在人间窝了个把月.那日,从小山神南日口中听见她额上珍珠是由月读置入,目的是方便随时取她性命后,她几乎是逃窜似地奔离招摇山,无法克制自己将拳头握得好紧好紧,浑身颤抖,不知足气还是怕。总之,她逃了,要多远跑多远,等她冷静下来,已经停驻在宫墙之内,被一群手持长枪的禁军团团围住,为首的男人毫不掩藏眼里对她的惊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被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走随时都能走,但走掉之后,她能去哪儿?

        她向来是无拘无束地四处玩乐,玩累了,就上天山去找月读,但现在她还能上天山吗?见着月读,她怕自己会哇哇大哭,质问他为何这么待她,更怕他无情淡漠的回答会将她彻底压垮.她,还能去哪儿呢?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她留下来,自愿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名人间霸主竭尽所能地讨好她,他给她最美味的食物,最华丽的衣裳,最珍奇的首饰,最放任的宽容,就为了要见她一笑。他不吝惜为她做任何事,只要她开口,从没有他不应允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月读绝对不会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 认识月读如此长久以来,他不曾放柔嗓音同她说话,不曾舒展白眉朝她微笑,不曾对她嘘寒问暖,那些都是极为简单之事,人界男子都做得到,神却无法。

        连凶兽都比神有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浑沌当日跪求她打破净化石的画面,历历在目,骄傲至极的凶兽,为了一只小狐妖,屈膝而跪.

        她忘不掉当净化石被打碎,浑沌冲入烟尘弥漫的蒙雾里,脸上焦急而慌乱,也忘不掉当浑沌抱住包围着小狐妖的光球时。眉目间流转的欣喜若狂及眷爱.

        檮杌拿着定魂珠四处收集一名女人的散魂这事儿,她也有听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曾经在某处林间巧遇檮杌,那时他正专注地由一只凤凰身边收取一丝丝缥缈魂魄,他低声呢喃着“白玉”,嗓音轻柔得几不可闻,当那丝散魂窜进他掌中的定魂珠内,他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神情——微微笑着,既温柔又专情。他将定魂珠按在心窝,好珍惜地捧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只顾吃的饕餮,生平除口腹之欲外,不曾为其他事情发火,却为一只刀精不惜恢复原形,将她与月读吞下肚里,罔顾她与她的交情——虽然没多深交,但好歹在四凶里勉强算是“姊妹”,没多熟的那种。

        四凶到底哪里不好?

        至少他们勇于面对**与感情,想爱就爱,一付出就是全心全意,不罗唆不矫情.干脆俐落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要因为他们是凶兽,就视他们为毒瘤,非得除之而后快?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,她的额心又隐隐作痛,忍不住抬起手触摸滑腻的珍珠。

        月读在你即将完全成形之前,放入一颗沾满仙气的灵珠,它让你的浊气没有办法扎实凝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愣愣地站着,想像着仍是黑发的他,指间拈着珠子,穿透包裹着她的灰暗瘴幕,将珠子按向她的额心,嵌入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的他,定是毫无情绪起伏,就像……在对待一颗石子或是一根木头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万一你不得不除时,只要取下珍珠,你就得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真让人火大的一句话。”她咬住下唇,流泄着不满的咕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、夫人……”身后,一名婢女追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人类的死缠烂打真令她反感,他们都听不懂“滚远点”这三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吗?

        “做什么?”穷奇没好气地瞪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您不回去陪大王喝酒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您不怕大王生气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您会失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失宠?哼,她才不稀罕得到男人的宠爱,留在这里,只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又有张大床可以好好窝着睡,否则她早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如果只是想在我耳边碎碎念,就滚回酒池肉林那边去!”

        婢女噤声,不敢再罗哩罗唆,但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.

        钤、钤、铃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玉足踩过一片又一片的七彩琉璃瓦。

        钤、铃、钤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奸聪的钤声.让婢女不是往她的裙摆瞧去。纱裙下,隐约可见纤足上系着金钤.最近宫里越来越多妃子也学起夫人的打扮——身着红纱,裸足系钤,额心黏着珠玉翡翠,可就是学不到夫人一成味道,难怪大王对夫人如此宠爱.看在旁人眼中,夫人着实太恃宠而骄,这种擒获男人心的手段偶尔为之还算可爱,若太常使用,磨光男人的耐性,难保夫人的下场不会变成冷宫里一朵等待凋零的残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跟在夫人身边多时,看着这一切,胆战心惊,时常为夫人顶撞大王的言行捏把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、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穷奇瞪向婢女。不是要她闭上嘴吗?

        “贞贞说句心里话,请夫人别生贞贞的气,好吗?”婢女怯生生地问.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好。”穷奇一点也不想听她的心里话.既然都知道会惹她生气,那么就甭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新鲜感是会腻的。”婢女小小声道.见夫人没接话要她缝上嘴,她以为夫人是默许了,又以嘀咕的音量说:“而且……一直到今天,大王都还没有临幸过夫人,这不是好情况,若能快些怀上龙胎,对夫人才有保障,夫人应该要主动亲近大王……”而不是每回大王要拥抱她时闪得比谁都快,夜里大王要留宿在她房内,她绝对会让大王扑个空,燃着满肚子欲火面对一屋子空荡与黑暗,她却不知道跑哪儿去,害得所有侍卫与婢女集体动员找她,整夜没得好好睡.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敢碰我半根寒毛,我会拧断他的脖子!”穷奇狠狠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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